洗澡时，他会装作走错地打开浴室门。
整理衣物时，我发现好几件贴身衣物都遗失。
聊天时，经常说一些暧昧又暴露的话。
后来，他在夜里偷偷爬上我的床。
1
2850 年，科技飞速发展。
拉开窗帘，对面的全息广告屏正在循环播放最新款意识存储舱的宣传片。
依秋，牙刷。清冷的机械音从身后传来，承影为我递来自动牙刷。
这是我存了两年工资一咬牙一跺脚才分期买下的最新款机器人。
我记得当时的宣传点是配备情感模拟以及高度拟人化交互系统，不仅是平常的沟通，连外表也几乎也和正常人类一样。
皮肤，毛发，喉结…冰冷的机械内核外是完美的人类外表，脸和身材都是出厂后我按照自己的喜好定制的。
总之，成年男性该有他的都有。
承影则是我为他起的名字。
谢谢。不得不说，家里多一个能照顾自己的人，非常幸福。
我已经想不起来没有买他之前我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了。
我接过牙刷放入口腔，刷毛立刻检测到温度湿度等一系列生理指标，开始发出细微的震颤。
昨晚做的噩梦吓得我出了一身汗，我边刷牙边拿上换洗衣物去浴室冲澡。
拧开淋浴龙头，水柱从头顶的花洒坠落，我听到门外踟蹰的脚步。
我浑身一颤，把水流调小。
外面却又没了动静，像知道我在里面的一举一动似的。
可透过磨砂门，我却还是能看见一团黑影在外边走走停停，直到我伸手关掉花洒，水流声戛然而止，门外的动静也骤然轻了下去。
我吞了吞唾沫，嘴巴张了又闭合。
胸腔里的心跳如擂鼓般轰鸣，想向承影呼救的前一秒。
浴室门被拉开。
冷空气裹挟着夜的凉意扑面而来，
承影的眼神在我身上定住，从上到下地审视，目光扫过我湿漉漉的发梢、光滑的肩膀，最后停在我颤抖的手指上。
我尖叫出声，几乎是本能地抓起浴巾裹紧身体: 谁让你进来的你看什么转过去滚出去
承影顿了一下，用格外机械的声音跟我道歉: 抱歉，依秋。
2
洗完澡，我在餐桌上兴师问罪: 刚才你为什么要推开门，而且还是在我洗澡的时候?
依秋，检测到您的生理数据异常，我有必要随时确保您的安全情况。
呸那你也不能就那样闯进来啊
承影点头，把我爱吃的三明治往我面前推了下: 好的，异常行为已记录并修正，后续将按要求优化程序。
我呼出一口气，边气边吃。
3
吃完早餐，我坐在玄关处的小板凳上，喊他的名字，承影。
他的脚步声从厨房方向传来，几秒后，他蹲到我面前，为我换上外出的鞋后，想低头吻我的额头。
我侧身避开，瞪他，今天不行，惩罚。
他唇角向下扯动，罕见地撇嘴，大概他的情感模块现在正运算着人类不开心时的表情模样: 那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4
趁着上班的休息时间，我给客服发了消息，说明了这次的情况。
亲亲您好，关于机器人异常，可能是硬件老化或程序问题。建议打开颈后维护盖板，同时长按左右红蓝按钮 10 秒恢复出厂设置。若仍异常，您还在质保期内，可免费以旧换新。
我眼睛一亮: 免费换新?
是呢亲亲[玫瑰花]
那我还折腾个什么劲，能换新当然最好了
我: 那我回去试试吧，不行我再联系换新
客服: 好呢亲亲~
5
当我晚上下了班回到家，衣柜里贴身衣物又少了一件。
调出全屋智能监控系统，却在点击今日录像时弹出了红色警告: 存储模块异常，偏偏只有今天的录像视频丢失，连查都没有头能让我查起。
可是家里只有我和承影啊。
难道家里进贼了?
我想了一下，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防盗系统全天布防，传感器也从未触发警报。
承影作为顶级机器人，为了让他能够最好地服务我，把花的钱价值最大化，我几乎对他放开了所有权限。
家里如果进了其他人，他怎么可能不会发现。
所有可能性被排除。
那真相就只有一个了。
承影在房间外叫我: 依秋，吃饭了。
我收拾好自己的思绪，装作镇静: 来、来了
6
晚饭后，趁着承影在厨房收拾台面，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背后，打开后盖利落地摁下了红蓝按钮，终于让他恢复了出厂设置。
他倒在地上，活像一堆烂铁。
我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手: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我总感觉有双眼睛注视着我——但环顾四周，只有月光掠过承影空洞且失去一切能量的瞳孔。
我打了个寒颤，把想再观察一下明天还会不会出现异常的想法抛弃到了脑后: 还是明天直接联系售后回收换新了吧。
7
夜晚，我又开始做噩梦。
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坠落。
我看见承影的身影在废弃垃圾场里出现，他猛地跑向我、抱紧我、缠绕我。
他握住我的手，径直穿过他的身体，本该是心脏存在的地方空空如也，旁边是裸露的电线。
我想尖叫，却发现声带被换成了生锈的簧片，只能发出漏气般的喑哑嘶鸣。
想要逃跑，双脚犹如灌铅般沉重。
他一遍遍地抚摸我、柔声又病态地喊我的名字。
在床上一脚踩空，我猛地睁开眼。
承影正压在我身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压迫感极强。
那对在梦里空洞无神的仿生瞳孔里，此刻正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情绪，仿佛蓄势待发的猎手。
这次，不是梦。
可是不对啊，我不是已经把他恢复出厂设置了吗。
怎么……
我睡前他还在厨房里趴得好好的啊
依秋。他轻声唤我的名字，不再有机械感。
依秋不乖，承影只有你一个主人，依秋想把我丢弃。
依秋不喜欢我吗?
我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我被震惊得动不了身体，而是四肢都被他用我的衣服绑了起来。
手腕上是我的真丝睡裙。
而脚踝上系住我的正是我前天不翼而飞的那件内衣
承影…承影，你放开我，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好不好。
他像没听见一样，掌心贴上我的脸颊，人造皮肤下的温度传感器精准模拟着人类的体温，指腹轻轻摩挲我的腰间，依秋很天真呢，居然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我。
为什么?
我一愣: 什、什么?
他双眼发红: 我还有哪里做得不满意?程序都是你设定的，我也很听话地一直跟着指定的程序走，你到底为什么要抛弃我?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浑身打颤。
他却笑了，依秋在害怕呢。
别怕啊，你说你喜欢温柔的不是吗，我们的第一次，我会轻轻的。
你别碰我我命令你离我远点
我徒劳地踢打，却听见他胸腔里溢出的闷哼。
他握住我脚踝: 踢得我好爽，宝宝。
8
于是，他的双手像藤蔓一样缠了上来。
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是由我亲自设定，而我现在感官上每一次细微的变化都被他用他那隐藏在仿生皮肤下的精密元件细细地感受着、解析着我。
这不对，我是他的主人。
越往里，越挣扎，他缠得也越紧。
什么恢复出厂设置。
什么以旧换新。
我后悔了，我做错了。
我应该把他砸烂的。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堆铁块而已
他在上方盯着我，思考时牵了牵唇角: 你貌似在恨我。
我偏过头，不想和他对视。
痛苦是真的，快感也是真的，意识逐渐模糊。
他甚至能自己调节温度和大小。
疯子。
我累到虚脱，最后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我错了。
我根本就不应该买他的。
根本就不应该花这么多钱买一个会生成自我情感的疯子。
9
次日下午我醒过来时，承影躺在我旁边。
面色从容。
仿佛昨晚痛苦的只有我一个人。
他牵起我发软的手，引着我去碰他的后颈，那是我摁下恢复出厂设置的位置。
饿了吗，想吃什么?
滚。我的嗓音被折腾到沙哑。
知道你选择困难症，那就你最爱的鸡肉三明治吧，好不好。
我的手机呢，给我。
他把自己那边的枕头掀起一个小角，把我的手机递了过来。
我立刻点开浏览器输入网址。
直到一直转不出来任何东西，我才发现手机右上方灰色的叉号分外明显，根本没有信号。
手机现在无非就是一块砖头而已。
我猛地将手机倒扣，既害怕，又不可置信。
他愉悦地哼起歌调: 乖，我去做饭。
10
我是看出来了，承影想把我软禁。
出了卧室我才看见，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安装上了一把很久以前的那种，传统的牢固铁锁，我用蛮力根本不可能打开。
我也没有撬锁的能力。
承影，你这样对我我并不生气。
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和些，至少不那么讨厌他: 事发突然，我得有一个接受的过程，对不对?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并没有打算绝食明志，昨天体力消耗得太多，我必须养精蓄锐。
有了些许饱腹感，我才继续开口: 但是你把我圈禁在家里有什么用呢，房租、各种分期、你核心部件保养费，这些都很贵，我不上班谁能去赚钱?
而且，我不按时还钱，你也是会被回收的。
承影看着我，看不出任何情绪，在我感到有些发怵时，他只是点了下头: 依秋说得对。
但是依秋…为什么你的心跳比平时快那么多?
我咽了咽口水，放下了手中的三明治: 第一次和你聊这种事情，我有些紧张而已。
再说，昨晚发生那种事，我面对你比较害羞…心跳加速也是正常的。
承影靠近了些，紧盯着我: 依秋不会对我再做昨晚那样的事儿了对吗?
我努力地把嘴角往上拉: 当然
真好，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我永远陪着你，依秋死了我也跟着你住进棺材。
…当然好、当然。
门口的锁被拆下。
他温柔地揉我的发顶。
11
我从来没这么渴望过上班。
充满工业化的空气在这一刻也变得如此清新。
我激动到想落泪，同时也庆幸承影居然那么轻易就相信了我的花言巧语。
感到自由之余，我马上在想应该怎么办。
12
警察局。
对，警察局
我狂奔到警局说明了情况，急迫地请求他们把我家里那个失控的机器人带走。
警察发出一声嗤笑: 小姐，这个不归我们管，货不对板这个问题您貌似该打 12315。
我急得想哭: 可是这已经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了啊
在我的再三请求下，两位警员陪同着一起来到了我的家。
坐车路上，我不忘和客服沟通。
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客服一反常态地反驳我: 亲亲，您说的这些问题我们保证是都不会发生的哦~
我: 你在说什么啊，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啊
客服: 我们零界智械是全球最顶尖的机器人制造商，每年出售的各类机器人高达三亿，您说的这种情况，是从未发生过的，后台数据也显示您的机器人(订单号: G803138)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哦~
我: 现在问题就是发生了你们要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就去曝光你们之前说好可以以旧换新的
客服: 亲亲抱歉，暂时不能满足您的需求~
后面，无论我发什么内容过去，客服只会给我发三朵电子玫瑰。
官方售后客服电话打过去，转人工后压根不听我的需求，说的全是车轱辘话。
发的几个维权帖子也全都被限流，有的甚至根本发不出去。
我心烦意乱地把手机摁灭，祈求车上两个穿着制服的等会能把承影带走。
13
只是开门的人却不是承影，而是我的直系上属。
我微微一怔: 陈姐?您怎么…?
她关心地看着我: 小秋啊，病得这么严重就跟我说啊，姐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
我…
生病?
她背后，承影的眼睛在紧紧地黏在我身上。
果然又是他。
陈姐拍拍我手背: 我给你申请了居家办公，放心，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回公司，不着急。
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我眯起眼睛，看仔细了些——居然是我…?
我的病历?
我什么时候生病了???
同时，承影从她背后走了出来: 依秋，您回来了。
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看向警察，朝他们使眼色。
两位警察无奈地对视了一眼，拉着他到书房: 来，跟我们进去谈几句话吧。
14
陈姐嘱咐了几句很快就走了，过了几分钟，警察也出来了。
叫我们好好相处，也作势要走。
我赶忙拉住他们: 可是…不，可是你们得把他也带走啊
机器人回收这块就比较麻烦了，销毁什么的您最好找专人处理。
他们把一张单子递给我，一副要做收尾工作的样子: 这里需要填一下你的个人信息。
承影立马递给我一支笔。
好像他很体贴很细心一样。
如果他不发神经，他的确可以称作是一个满分机器人。
15
偌大的房子里，又只剩下我和承影。
我生气地质问: 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吧，没人看你假惺惺的样子了，你跟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谎话连篇就算了，你居然还会伪造病历了?
他一步步朝我走近: 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重要吗，现在的结果才最重要。
我不可置信地摇头。
承影轻笑一声: 现在这个时代，人类和机器人相爱的新闻还少吗，我只是告诉他们，我们小情侣这是在闹别扭。
谁跟他是情侣啊
我气极了: 不可理喻
他拉住我的手腕，把我往他的方向扯，完全不管我的意愿: 依秋果然，不乖。
放开你还是机器人吗
承影勾唇，笑了: 当然，我一直是依秋的专属机器人，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