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游的脸刚沾上案几，一只油腻的猪蹄冷不防砸在他头上。
头顶上传来诸葛酒仙懒洋洋的嗓音：“宋兄，小心点，我这猪蹄可是有灵性的。”
宋玉游正要开口辩解，酒楼大门突然被踹开。
夜色盛气勃发，门框险些晃掉一片木屑。
一抹青紫身影掠进来，脚步轻盈，气势却如山倒海压。
南宫岚，目光冷冽，腰间挂着银色流苏，脸上写满了“别惹我”。
她刚一落地，酒楼里便安静得连酱鸭都不敢出声。
宋玉游下意识把猪蹄往嘴里塞了半截，假装自己不过是桌上的一个不起眼的摆设。
南宫岚目光环扫，只见诸葛酒仙窝在柜台后，懒洋洋摇着酒壶，一副“天塌下来我先睡他一觉”的淡定模样。
宋玉游的一半身子还缩在拐角，嘴角正和猪蹄较劲，眼神游离。
“刚才谁进了后堂？”
南宫岚压低声音，如字落冰霜。
店小二一见此状，似乎要扑过去打掩护，却被诸葛酒仙用一壶酒拦腰一截：“姑娘，这里只卖酒不卖命，后堂没藏什么朝堂旧案。”
南宫岚眸光一冷，却又一闪：“诸葛酒仙？”
酒仙松手晃酒：“认得我？
那你可要慎重些，万一喝醉了跟我称兄道弟，可就不那么好甩脱了。”
宋玉游鼓起勇气，从桌下探出半张脸：“岚姑娘，你找人不妨先坐下喝口茶，茶凉了再查人，查得准。”
南宫岚眉头皱了一下，仿佛对这“拙劣奉茶”感到新奇与不齿。
她盯着两人，脚步却己经走到宋玉游跟前。
“你是谁？”
她冷冷道。
宋玉游自知逃不过，放下猪蹄，作揖：“落魄书生宋玉游，文能辩鸡毛，武——能挨打。”
诸葛酒仙笑出声：“宋兄那挨打功夫深不可测，三年还没青筋。”
南宫岚唇角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她沉声道：“我查的是昨夜来酒楼的黑衣人。
他偷了我家信物，或有同伙脉络。
你们可见谁异常？”
诸葛酒仙敛了三分笑意，露出江湖人罕见的谨慎：“黑衣人昨夜确实进过店，点了两壶杜康，声称只借宿一夜。”
宋玉游机智地接道：“可惜有些‘同宿不同梦’。
我只见到一个身影，在后堂逗猫，不像是偷东西的高手。”
南宫岚盯了他片刻，神色微微缓和：“你也在店里？”
宋玉游自信地叹气：“我是常驻债户，哪里有饭，哪里就有我。
黑衣人来时，我正为猪蹄讨价还价。”
诸葛酒仙挑眉：“实话说了吧，宋兄昨夜确实见过黑衣人。
可惜猪蹄在手，什么都记不住。”
南宫岚目光流转，一丝警觉，却也带了微微困惑。
忽然，街上喧哗起来，一队衙役撞开人群，闯进酒楼。
常笑风稳步走在队伍前头，身着朴素官服，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狡黠。
“酒仙老板，宋玉游，你等可还记得本县令？”
他的声音温和，却让后堂窗扇抖了三抖。
诸葛酒仙略一欠身：“常大人光临寒舍，是嫌酒不够老，还是嫌人不够老？”
宋玉游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猪蹄，下意识往南宫岚那边靠了靠，仿佛女侠比县令更靠谱。
常笑风环顾众人，目光落在南宫岚面上，笑得腻味又温柔：“这位女侠，想必是闹市新来？
夜里盗案猖獗，酒楼有些不安宁。
本官奉命查案，不知诸位是否有人可供查问？”
南宫岚显然对这种“温柔审讯”无感，微微侧身：“本姑娘只查家仇，与公事无关，县令大人无需操心。”
常笑风轻捻衣袖，带着假笑：“家仇与盗案，未必无关。
不如诸位移步后堂，本官细细盘问。”
诸葛酒仙点头：“大人要查，自然开门见山。
就是这后堂，昨夜连只猫都能溜进酒窖。”
衙役上前欲拦人，宋玉游身手一晃，一只空酒壶从袖中弹出，朝那衙役倒酒：“慢着，查案归查案，最近后堂老鼠多，怕误伤同僚。”
南宫岚嘴角一弯，第一次对宋玉游露出“还算有趣”的神情。
常笑风并不动怒，只慢悠悠道：“诸葛酒仙，你历来与本官周旋不浅，昨夜那黑衣客，与宋玉游是否共谋盗案？”
宋玉游连忙摇头：“大人冤枉，我只图一口热饭，不敢图一口热案。”
南宫岚不等宋玉游辩解，走上前一步：“昨夜黑衣人所盗，是我南宫家的信物。
若有疑，查我便是。
但宋玉游只是闲人，与此案无关。”
常笑风目光微闪，又恢复温柔无害的笑容：“那就请三位一同入后堂聊聊，省得外头寒风冻了各位豪气。”
气氛倏然紧绷，诸葛酒仙却掸了掸身上的酒渍，笑道：“多谢大人关心，宋兄刚还说不怕冷，就怕没酒喝。”
宋玉游咳了一声：“是啊，没酒喝我手脚就僵硬。”
衙役一拥而上，将三人半推半请带入后堂。
后堂灯火微暗，一张大桌，三把旧椅。
常笑风端坐一头，衙役分站西周，气氛严肃得能把狗吓睡。
诸葛酒仙把玩着酒壶，南宫岚板着脸坐得笔首，宋玉游则左右张望，努力寻找哪里藏有油条。
常笑风娓娓道来，言语中却步步撩拨：“盗案风波不断，本县初查各种蛛丝马迹。
诸葛酒仙，宋玉游，你俩无故逗留后堂，岂非值得怀疑？”
诸葛酒仙哈哈一笑：“我们酒楼，昨夜的酒水账薄都能对上，倒是大人若查得仔细，黑衣人留下的泥印，怕是进了官府。”
常笑风笑意微僵，转而盯住南宫岚：“南宫姑娘，南宫家案情复杂，失物事关朝堂。
汝若有疑，可随本官入县署详审，省得误伤无辜。”
南宫岚目光不瞬，语气坚定：“家仇自查，但官府调查，须有凭证。
宋玉游与诸葛酒仙皆为旁观，实无牵涉。”
宋玉游闻言，精神一振，忍不住补上一句：“大人，昨晚我只负责收拾剩菜、劝酒，若真要查，不如查查那偷吃剩饭的老鼠。”
诸葛酒仙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忽道：“宋兄昨夜确实见过黑衣人，彼时后堂门口落下一枚银钩。
南宫姑娘，不知你家信物可有什么异样？”
南宫岚一愣，脸色顿时变得凝重却又带着一丝希望：“我家信物，正是一枚嵌银梅花钩。
昨晚所失，形制极准。”
常笑风嘴角微翘，目光却变得深沉：“那便好，待本官查证银钩，再定三位去留。”
他一挥手，示意衙役暂时放行。
诸葛酒仙起身，拍了拍宋玉游肩膀：“酒还没喝够，人倒是喝够了。”
小酒楼恢复喧闹。
南宫岚走到宋玉游身边，声音低沉却有温度：“你昨夜真见黑衣人？
他走时，有什么异常？”
宋玉游挠头，认真道：“那人走时，脚步极轻，似是练过轻功；背影微驼，衣角有一缕暗红，如血渍。”
南宫岚眸光一亮：“谢你。”
诸葛酒仙咧嘴：“这下，岚姑娘若肯喝一杯，宋兄今晚的猪蹄又有了着落。”
南宫岚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转身走向酒楼门口，背影凌厉又带着倔强。
宋玉游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顿感夜色竟亮了几分。
诸葛酒仙走近，拍他后脑勺：“宋兄，有好菜，记得分我一口。”
街上，常笑风命令衙役搜查全酒楼，余光冷冷扫过三人，眼底浮现意味难明。
宋玉游握紧手心里的酒壶残片，心头隐隐有了警觉。
他知道，从这一夜起，自己己卷进江湖风波，妙趣横生，却也步步惊心。
一阵风吹过小镇，满天香气与碎影在夜色中流转，仿佛新的故事正要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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