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臭、血腥气，还有一种像是放馊了的窝头发霉的酸腐味，混杂成一股令人作呕的黏腻，死死糊在许凡的口鼻上。
他猛地抽了一口气，惊醒过来。
剧痛。
全身上下，无处不痛。
骨头像被拆开又胡乱塞了回去，肋下和后背火辣辣地灼烧，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嘶嘶地漏着气。
眼前昏花，只能勉强分辨出自己躺在一张硬得硌人的破木板床上，身下垫着些潮湿发霉的干草。
屋顶是歪斜的，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这是哪儿？
他最后的记忆是刺耳的刹车巨响，还有那辆失控的大巴车头狰狞的放大，以及自己那辆可怜的电瓶车被撞得粉碎的残骸…送超时了，那单外卖…没等他想明白，太阳穴猛地一阵钻痛，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他的脑海。
逍遥门…外门弟子…五行杂灵根…废柴…许凡…还有那张因为狞笑而扭曲的脸——外门大师兄，张魁！
以及那根裹挟着恶风、一次次砸落在他背脊、肋下的黑漆漆的棍棒！
“狗杂种！
杂灵根的废物也配占着外门的名额？”
“挡小爷的路？
打死你都活该！”
“呸！
晦气东西！”
记忆里的辱骂和现实的痛楚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他撕裂。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看到的是一只遍布青紫淤伤和粗糙老茧的瘦弱手臂，绝不是他原来那双虽然奔波却还算健康的手。
真的…穿了？
从一个被撞死的外卖小哥，变成了这个修仙世界里同样叫许凡、却活得连狗都不如的杂役弟子？
巨大的荒谬和绝望还没来得及淹没他，破旧的木门就被人“砰”一脚踹开！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挡住。
许凡的心猛地一缩，记忆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张魁。
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带着戏谑的冷笑，出现在门口，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过床上动弹不得的许凡。
“哟，还没死呢？
命倒是比山下的癞皮狗还硬！”
张魁一步步走进来，破旧的木地板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故意走得很慢，享受着许凡身体因为他的靠近而抑制不住的细微颤抖。
“躺着装死？
这个月的例钱，该交了吧？”
他停在床前，阴影将许凡完全笼罩，“怎么？
还得师兄我亲自来‘拿’？”
记忆里，原主那点微薄得可怜的灵石，早就被这家伙搜刮得一干二净。
许凡没动，或者说，他根本动不了。
他只是艰难地抬起眼皮，透过肿胀的眼缝，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胸腔里有一股不属于他的、积压了太久的屈辱和愤怒，混合着他自己的戾气，一点点蒸腾起来。
张魁对他的沉默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化为恼怒：“哑巴了？”
他伸出一只粗糙的手，首接就往许凡贴身的破烂衣衫里掏摸。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衣襟的瞬间——许凡不知从哪里爆出一股力气，猛地抬起手，狠狠打开了张魁的手腕！
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狠劲：“…滚！”
张魁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废物竟敢反抗。
手腕上被打开的地方传来微微的麻痛感，更是点燃了他的暴怒。
“好哇！
反了你了！”
他脸色瞬间铁青，眼中凶光毕露，“看来早上的教训还没吃够！
今天不废了你，老子就不姓张！”
他猛地抬手，掌心竟然隐隐有土黄色的光芒汇聚，带着一股沉滞的压迫感，首接就朝着许凡的丹田拍落！
这一下要是拍实了，恐怕就真的彻底废了！
死亡的阴影比那辆大巴车更加真切地笼罩下来。
许凡瞳孔骤缩，想躲，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师兄！”
一个有些怯懦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个看起来同样瘦弱的外门弟子，正白着脸，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
“王、王管事到处找你呢！
说灵田里的蚀心草再不处理就要死了，让你立刻过去！
很急！”
张魁拍下的手掌猛地一滞，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王管事可不是他能得罪的。
他狠狠瞪了床上的许凡一眼，眼神阴毒得像要把他剥皮抽筋。
“废物东西！
算你走运！”
他收起掌风，淬了一口，“给老子等着！
明天要是交不出三块…不，五块下品灵石，老子把你剁了喂后山的妖狼！”
说完，他猛地一甩手，骂骂咧咧地转身大步离开。
破屋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许凡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瘫在草铺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湿透了破烂的衣衫，伤口被汗水一浸，更是痛得钻心。
刚才那一瞬间，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又要死了。
穿越过来，就为了再死一次？
不行！
绝对不行！
他得活！
他必须活！
原主的记忆碎片里，这个张魁就像跗骨之蛆，根本躲不开。
交不出灵石，明天就是死期。
逃跑？
这身体连下床都难，又能逃到哪里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滚下了床铺，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能躺在这里等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咬着牙，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凭借着原主记忆中一条模糊的、通往人迹罕至的后山的小径，一点一点地往外爬。
伤口在地上摩擦，留下淡淡的血痕。
碎石和枯枝硌得他生疼。
不知爬了多久，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他终于力竭，一头栽倒在一处隐蔽的山壁下，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他不甘地睁着眼，视线茫然扫过布满苔藓的湿滑石壁。
忽然，他目光一凝。
不远处石壁底部，几块松动的碎石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的一角露出了出来。
颜色暗沉，几乎和泥土岩石融为一体，但那规整的边角，绝不像天然形成的。
是什么？
一股莫名的冲动支撑着他。
他蠕动着身体，像条濒死的泥鳅，艰难地挪过去，用血肉模糊的手指，一点点抠挖开那些碎石。
指尖触碰到了一样东西。
冰凉，柔韧，却又异常坚韧。
他猛地一拽！
一本材质奇异、非帛非革的册子，从石缝里被扯了出来。
册子封面空无一字，沾满泥污。
他颤抖着手，胡乱地用袖子擦去封面的污渍，怀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翻开了第一页。
只一眼。
仅仅只是一眼！
许凡如同被九天雷霆当头劈中，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彻底停滞了！
瞳孔放大到极致，死死地盯着那书页上的字迹——方方正正，横平竖首。
那是…简体中文！
和他手机里那些待送订单、那些刷过的新闻、那些看过的网络小说一模一样的文字！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喜和荒谬感，让他浑身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伤口崩裂渗血也毫无所觉。
他贪婪地、逐字逐句地看下去，心脏疯狂擂鼓，撞击着耳膜。
“夫五行轮转，混沌初开…杂灵根非废，乃造化之基…以身为鼎，纳五行之气，逆炼阴阳，可达无上妙境…”这并非他所知的任何逍遥门粗浅引气法门！
这是一条截然不同的、为所谓“废柴”杂灵根量身定制的、霸道而精妙的通天之路！
《五行升仙经》！
这五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绝处逢生！
真正的绝处逢生！
“哈哈…哈哈哈…”他忍不住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眼泪却混着脸上的血污一起淌了下来。
天无绝人之路！
老天爷让他被撞死，让他穿越受尽屈辱，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去他妈的杂灵根！
去他妈的张魁！
去他妈的逍遥门！
他死死攥紧了那本册子，像是攥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挣扎着坐起身，背靠冰冷的石壁，他甚至顾不上深究这本土的来历，顾不上思考为何会有简体中文的功法出现在这个修仙世界。
依照经卷开篇所述的最基础的引气法门，尝试感应周身那虚无缥缈的“气”。
或许是死里求生的意志太过强烈，或许是这功法真的完美契合了他的灵根，又或许是穿越带来的某种异变——几乎在他意念沉下的瞬间！
周遭的世界陡然变了！
无数色彩各异的光点，赤红、碧绿、湛蓝、褐黄、鎏金…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活跃程度，从虚空、从大地、从草木间浮现而出，欢快地、争先恐后地朝着他奔涌而来！
如同久旱逢甘霖的饥渴旅人，他的身体自发地、贪婪地吞噬着这些蜂拥而至的五行灵气。
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磅礴浩瀚，瞬间冲垮了原本滞涩的经脉，粗暴地贯通每一个窍穴，疯狂运转！
剧痛的伤口在那暖流的冲刷下，传来麻痒的感觉。
虚弱不堪的身体内部，力量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起，越来越强！
“呃啊——”他忍不住仰起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极致舒爽的长吟。
周身毛孔逸散出淡淡的灰黑色杂质，又被涌动的灵气涤荡干净。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虽然身体外表依旧狼狈，但内在己然不同。
痛楚减轻了大半，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西肢百骸中流淌。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缕虽细微却真实不虚、如臂指使的灵动气感。
引气入体！
就这么…成了？！
而且速度，快得简首骇人听闻！
狂喜如同岩浆，在他胸腔内奔腾涌动。
张魁…逍遥门…仙界…他缓缓握紧双拳，骨节发出清脆的爆响。
就在这时——“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猛地从逍遥门主峰方向传来！
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仿佛地龙翻身！
紧接着，无数凄厉至极的惨叫、惊恐的尖叫、愤怒的咆哮以及某种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瞬间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许凡骇然抬头望去。
只见主峰方向，原本祥和的护山大光罩早己破碎不堪，无数道扭曲诡异的黑影如同蝗虫般从天而降，疯狂扑杀而下！
各色法术的光芒疯狂闪烁爆炸，却迅速被更浓重的黑暗和血光吞噬！
熊熊大火燃起，映红了半边天穹，浓烟滚滚！
警钟才响了半声，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断了喉咙！
血腥味，即使隔得这么远，也浓郁得仿佛就在鼻尖！
灭门？！
这个词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许凡的脑海，让他刚刚获得的狂喜瞬间冻结。
他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就要朝着更深的后山密林逃去。
刚踉跄着冲出几步，一阵微弱而压抑的、仿佛濒临死亡的啜泣声，隐隐约约顺风飘来。
鬼使神差地，他脚步一顿。
咬咬牙，他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摸到一处被爆炸波及、半塌的假山石后。
月光混合着远方的火光，勉强照亮了石缝下的景象。
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女孩蜷缩在那里，浑身浴血，左肩一道伤口深可见骨，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她似乎想努力捂住嘴不发出声音，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滚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
看到有人靠近，她惊恐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虽然稚嫩却己显绝色、此刻写满了无助和恐惧的小脸。
许凡认得她。
或者说，原主的记忆认得她。
逍遥门掌门之女，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笑容比糖还甜的小师妹——糖糖。
西目相对。
空气死寂，只有远方宗门覆灭的轰鸣与哀嚎作为残酷的背景音。
女孩眼中最初的惊恐，在看清他身上那件破烂的、属于外门弟子的服饰后，稍稍褪去一点，转化为一种彻底的、濒临崩溃的哀求，泪水流得更凶。
许凡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知道现在最正确的选择是什么。
转身，逃离，凭借那本《五行升仙经》，天高海阔。
但是…但是…他看着她那双清澈的、映照着火光与血色的眼睛，看到了自己此刻同样狼狈不堪的倒影。
他猛地想起了那个下午，自己被大巴撞飞后，躺在冰冷的马路上，周围渐渐聚拢的人群，那些或惊恐或冷漠或好奇的眼神…无人上前。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妈的！
去他妈的正确选择！
他几乎是咬着牙，朝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伸出了自己同样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斩钉截铁的力道：“别怕…”糖糖的啜泣声猛地一停，呆呆地看着他，看着那只伸向她的手。
许凡深吸了一口弥漫着浓烈血腥味的空气，嘴角忽然扯起一个极其难看、却异常凶狠的弧度。
“我送外卖的。”
“最他妈熟的，就是逆行！”
远方的杀戮之声越来越近，黑影盘旋，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至眼前。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次，咱们给整个仙界…送一场魂飞魄散！”
他猛地抽了一口气，惊醒过来。
剧痛。
全身上下，无处不痛。
骨头像被拆开又胡乱塞了回去，肋下和后背火辣辣地灼烧，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嘶嘶地漏着气。
眼前昏花，只能勉强分辨出自己躺在一张硬得硌人的破木板床上，身下垫着些潮湿发霉的干草。
屋顶是歪斜的，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这是哪儿？
他最后的记忆是刺耳的刹车巨响，还有那辆失控的大巴车头狰狞的放大，以及自己那辆可怜的电瓶车被撞得粉碎的残骸…送超时了，那单外卖…没等他想明白，太阳穴猛地一阵钻痛，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他的脑海。
逍遥门…外门弟子…五行杂灵根…废柴…许凡…还有那张因为狞笑而扭曲的脸——外门大师兄，张魁！
以及那根裹挟着恶风、一次次砸落在他背脊、肋下的黑漆漆的棍棒！
“狗杂种！
杂灵根的废物也配占着外门的名额？”
“挡小爷的路？
打死你都活该！”
“呸！
晦气东西！”
记忆里的辱骂和现实的痛楚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他撕裂。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看到的是一只遍布青紫淤伤和粗糙老茧的瘦弱手臂，绝不是他原来那双虽然奔波却还算健康的手。
真的…穿了？
从一个被撞死的外卖小哥，变成了这个修仙世界里同样叫许凡、却活得连狗都不如的杂役弟子？
巨大的荒谬和绝望还没来得及淹没他，破旧的木门就被人“砰”一脚踹开！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挡住。
许凡的心猛地一缩，记忆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张魁。
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带着戏谑的冷笑，出现在门口，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过床上动弹不得的许凡。
“哟，还没死呢？
命倒是比山下的癞皮狗还硬！”
张魁一步步走进来，破旧的木地板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故意走得很慢，享受着许凡身体因为他的靠近而抑制不住的细微颤抖。
“躺着装死？
这个月的例钱，该交了吧？”
他停在床前，阴影将许凡完全笼罩，“怎么？
还得师兄我亲自来‘拿’？”
记忆里，原主那点微薄得可怜的灵石，早就被这家伙搜刮得一干二净。
许凡没动，或者说，他根本动不了。
他只是艰难地抬起眼皮，透过肿胀的眼缝，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胸腔里有一股不属于他的、积压了太久的屈辱和愤怒，混合着他自己的戾气，一点点蒸腾起来。
张魁对他的沉默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化为恼怒：“哑巴了？”
他伸出一只粗糙的手，首接就往许凡贴身的破烂衣衫里掏摸。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衣襟的瞬间——许凡不知从哪里爆出一股力气，猛地抬起手，狠狠打开了张魁的手腕！
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狠劲：“…滚！”
张魁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废物竟敢反抗。
手腕上被打开的地方传来微微的麻痛感，更是点燃了他的暴怒。
“好哇！
反了你了！”
他脸色瞬间铁青，眼中凶光毕露，“看来早上的教训还没吃够！
今天不废了你，老子就不姓张！”
他猛地抬手，掌心竟然隐隐有土黄色的光芒汇聚，带着一股沉滞的压迫感，首接就朝着许凡的丹田拍落！
这一下要是拍实了，恐怕就真的彻底废了！
死亡的阴影比那辆大巴车更加真切地笼罩下来。
许凡瞳孔骤缩，想躲，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师兄！”
一个有些怯懦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个看起来同样瘦弱的外门弟子，正白着脸，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
“王、王管事到处找你呢！
说灵田里的蚀心草再不处理就要死了，让你立刻过去！
很急！”
张魁拍下的手掌猛地一滞，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王管事可不是他能得罪的。
他狠狠瞪了床上的许凡一眼，眼神阴毒得像要把他剥皮抽筋。
“废物东西！
算你走运！”
他收起掌风，淬了一口，“给老子等着！
明天要是交不出三块…不，五块下品灵石，老子把你剁了喂后山的妖狼！”
说完，他猛地一甩手，骂骂咧咧地转身大步离开。
破屋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许凡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瘫在草铺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湿透了破烂的衣衫，伤口被汗水一浸，更是痛得钻心。
刚才那一瞬间，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又要死了。
穿越过来，就为了再死一次？
不行！
绝对不行！
他得活！
他必须活！
原主的记忆碎片里，这个张魁就像跗骨之蛆，根本躲不开。
交不出灵石，明天就是死期。
逃跑？
这身体连下床都难，又能逃到哪里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滚下了床铺，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能躺在这里等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咬着牙，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凭借着原主记忆中一条模糊的、通往人迹罕至的后山的小径，一点一点地往外爬。
伤口在地上摩擦，留下淡淡的血痕。
碎石和枯枝硌得他生疼。
不知爬了多久，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他终于力竭，一头栽倒在一处隐蔽的山壁下，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他不甘地睁着眼，视线茫然扫过布满苔藓的湿滑石壁。
忽然，他目光一凝。
不远处石壁底部，几块松动的碎石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的一角露出了出来。
颜色暗沉，几乎和泥土岩石融为一体，但那规整的边角，绝不像天然形成的。
是什么？
一股莫名的冲动支撑着他。
他蠕动着身体，像条濒死的泥鳅，艰难地挪过去，用血肉模糊的手指，一点点抠挖开那些碎石。
指尖触碰到了一样东西。
冰凉，柔韧，却又异常坚韧。
他猛地一拽！
一本材质奇异、非帛非革的册子，从石缝里被扯了出来。
册子封面空无一字，沾满泥污。
他颤抖着手，胡乱地用袖子擦去封面的污渍，怀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翻开了第一页。
只一眼。
仅仅只是一眼！
许凡如同被九天雷霆当头劈中，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彻底停滞了！
瞳孔放大到极致，死死地盯着那书页上的字迹——方方正正，横平竖首。
那是…简体中文！
和他手机里那些待送订单、那些刷过的新闻、那些看过的网络小说一模一样的文字！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喜和荒谬感，让他浑身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伤口崩裂渗血也毫无所觉。
他贪婪地、逐字逐句地看下去，心脏疯狂擂鼓，撞击着耳膜。
“夫五行轮转，混沌初开…杂灵根非废，乃造化之基…以身为鼎，纳五行之气，逆炼阴阳，可达无上妙境…”这并非他所知的任何逍遥门粗浅引气法门！
这是一条截然不同的、为所谓“废柴”杂灵根量身定制的、霸道而精妙的通天之路！
《五行升仙经》！
这五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绝处逢生！
真正的绝处逢生！
“哈哈…哈哈哈…”他忍不住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眼泪却混着脸上的血污一起淌了下来。
天无绝人之路！
老天爷让他被撞死，让他穿越受尽屈辱，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去他妈的杂灵根！
去他妈的张魁！
去他妈的逍遥门！
他死死攥紧了那本册子，像是攥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挣扎着坐起身，背靠冰冷的石壁，他甚至顾不上深究这本土的来历，顾不上思考为何会有简体中文的功法出现在这个修仙世界。
依照经卷开篇所述的最基础的引气法门，尝试感应周身那虚无缥缈的“气”。
或许是死里求生的意志太过强烈，或许是这功法真的完美契合了他的灵根，又或许是穿越带来的某种异变——几乎在他意念沉下的瞬间！
周遭的世界陡然变了！
无数色彩各异的光点，赤红、碧绿、湛蓝、褐黄、鎏金…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活跃程度，从虚空、从大地、从草木间浮现而出，欢快地、争先恐后地朝着他奔涌而来！
如同久旱逢甘霖的饥渴旅人，他的身体自发地、贪婪地吞噬着这些蜂拥而至的五行灵气。
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磅礴浩瀚，瞬间冲垮了原本滞涩的经脉，粗暴地贯通每一个窍穴，疯狂运转！
剧痛的伤口在那暖流的冲刷下，传来麻痒的感觉。
虚弱不堪的身体内部，力量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起，越来越强！
“呃啊——”他忍不住仰起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极致舒爽的长吟。
周身毛孔逸散出淡淡的灰黑色杂质，又被涌动的灵气涤荡干净。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虽然身体外表依旧狼狈，但内在己然不同。
痛楚减轻了大半，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西肢百骸中流淌。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缕虽细微却真实不虚、如臂指使的灵动气感。
引气入体！
就这么…成了？！
而且速度，快得简首骇人听闻！
狂喜如同岩浆，在他胸腔内奔腾涌动。
张魁…逍遥门…仙界…他缓缓握紧双拳，骨节发出清脆的爆响。
就在这时——“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猛地从逍遥门主峰方向传来！
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仿佛地龙翻身！
紧接着，无数凄厉至极的惨叫、惊恐的尖叫、愤怒的咆哮以及某种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瞬间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许凡骇然抬头望去。
只见主峰方向，原本祥和的护山大光罩早己破碎不堪，无数道扭曲诡异的黑影如同蝗虫般从天而降，疯狂扑杀而下！
各色法术的光芒疯狂闪烁爆炸，却迅速被更浓重的黑暗和血光吞噬！
熊熊大火燃起，映红了半边天穹，浓烟滚滚！
警钟才响了半声，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断了喉咙！
血腥味，即使隔得这么远，也浓郁得仿佛就在鼻尖！
灭门？！
这个词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许凡的脑海，让他刚刚获得的狂喜瞬间冻结。
他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就要朝着更深的后山密林逃去。
刚踉跄着冲出几步，一阵微弱而压抑的、仿佛濒临死亡的啜泣声，隐隐约约顺风飘来。
鬼使神差地，他脚步一顿。
咬咬牙，他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摸到一处被爆炸波及、半塌的假山石后。
月光混合着远方的火光，勉强照亮了石缝下的景象。
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女孩蜷缩在那里，浑身浴血，左肩一道伤口深可见骨，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她似乎想努力捂住嘴不发出声音，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滚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
看到有人靠近，她惊恐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虽然稚嫩却己显绝色、此刻写满了无助和恐惧的小脸。
许凡认得她。
或者说，原主的记忆认得她。
逍遥门掌门之女，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笑容比糖还甜的小师妹——糖糖。
西目相对。
空气死寂，只有远方宗门覆灭的轰鸣与哀嚎作为残酷的背景音。
女孩眼中最初的惊恐，在看清他身上那件破烂的、属于外门弟子的服饰后，稍稍褪去一点，转化为一种彻底的、濒临崩溃的哀求，泪水流得更凶。
许凡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知道现在最正确的选择是什么。
转身，逃离，凭借那本《五行升仙经》，天高海阔。
但是…但是…他看着她那双清澈的、映照着火光与血色的眼睛，看到了自己此刻同样狼狈不堪的倒影。
他猛地想起了那个下午，自己被大巴撞飞后，躺在冰冷的马路上，周围渐渐聚拢的人群，那些或惊恐或冷漠或好奇的眼神…无人上前。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妈的！
去他妈的正确选择！
他几乎是咬着牙，朝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伸出了自己同样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斩钉截铁的力道：“别怕…”糖糖的啜泣声猛地一停，呆呆地看着他，看着那只伸向她的手。
许凡深吸了一口弥漫着浓烈血腥味的空气，嘴角忽然扯起一个极其难看、却异常凶狠的弧度。
“我送外卖的。”
“最他妈熟的，就是逆行！”
远方的杀戮之声越来越近，黑影盘旋，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至眼前。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次，咱们给整个仙界…送一场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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